【银博】话不可以乱说
“我恋爱了。”
博士平淡的声音在餐桌上响起时，就像在讨论今天的菜色一样，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十秒钟后，空气刹那间变得安静。
无数道目光在餐桌的上空交错——错愕，惊悚，难以置信。
博士似无所察觉般地喝了口汤，接着说，
“目前单恋。”
周围又纷纷传来松气的声音。但还没等气吐匀，又听见他道，
“对象是银灰先生。”
“哐当——”阿米娅手中的勺子落在汤里溅了一桌子的汤汁，凯尔希医生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
“我觉得我的个人情感也许会对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有所影响，所以特地知会各位一声。”
博士说这话时一脸坦诚，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自认懂事的小骄傲。
“博士——”
凯尔希刚出声就被阿米娅拉住了，她转过头，看到后者对她摇了摇头。
于是接下来的话硬生生止住了。
她很想告诉博士——
那是一个危险的男人，你应当远离他。
但凯尔希更清楚阿米娅是对的，没有人可以干涉别人的感情。
于是她改口了，不能阻止就算了，但至少得提醒博士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博士，我想提醒你……”
“放心，凯尔希，”博士和她交换了一个“我懂”的眼神，
“我会循序渐进，不吓到银灰先生。”
“…………”
一瞬间众人面如菜色。
不知为何，总觉得博士才是那个危险的人。
XXX
博士的追求来得迅猛而又直白。
第二天，喀兰贸易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罗德岛的博士和他们的总裁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为什么是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而不是博士在追求总裁？
原因无他，任谁从公司总部门口路过都无法忽视那条红艳艳的横幅——
【银灰先生，还我真心！】
其实博士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的真心给了你，请你回应。
但这么写出来就仿佛是银灰骗了他的感情。
再加上这横幅拉的满满一种医院门口病人家属痛斥〖庸医误诊，还我妻儿〗般的既视感，一个上午就有十几种版本的年度情感大戏传遍整个喀兰贸易。
银灰在第三十二个员工诡异的目光中走过去时，终于忍不住头爆青筋地叫来了讯使。
“罗德岛的博士——”
话一出口，就见讯使的眼神“刷”一下亮了，像一对海上探照灯，在自己脸上来回逡巡。
银灰忍住把人轰出去的冲动，提醒自己冷静下来才能解决事情，
“和他预约一下见面。”
至少要弄清楚为什么对方要给自己拉这么一个永垂不朽的横幅。
要不是深信对方的人品，这就是一出活生生的仙人跳。
讯使一脸八卦地走了，只剩下银灰坐在总裁皮椅里翻来覆去地头疼。
随手一挠头，就薅下来一把毛。
——真实的令人头秃。
XXX
“博士先生，我家老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约会？”
讯使一路跑过来，话到嘴边打了个转说出来就完全变了个意思。
但他觉得自己棒棒的，转述非常到位。
“约会？”博士有点惊讶，没想到横幅的效果这么好，上午才拉出来，下午就被邀请约会了。
他还以为至少得多挂几天，才能以表真心。
“那就明天吧，我很期待。”
讯使看着博士跃跃欲试的笑容，莫名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想给自家老爷点一排蜡烛的感觉。
讯使的速度很快，再次回银灰办公室复命时只过了一个多小时。
推开门，桌上地下一摊毛。
……
讯使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向银灰汇报了约定时间后，不忘敬职敬业地加了一句，
“老爷，博士说他很期待。”
他刻意加重了“期待”两个字，银灰一向无所畏惧的内心竟出现了一丝动摇……
或许他就不该去。
但约定好了就要准时赴约，这是喀兰的诚信。
第二天，准备好了认真谈判一番的喀兰总裁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了总部门口。
那条横幅还没撤下来，鲜红的布条明晃晃地挂在正对大门的地方，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终于，在距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博士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
粉红色的自行车十分居家，前面还有个小藤框，俨然妇女采购的标配。
博士骑在自行车上风轻云淡地朝自己驶来。
在周围针扎般的注目礼下，博士毫无所觉地停在银灰面前，态度自然地说，
“上车吧。”
“上车？”银灰一向良好的表情管理出现了一丝扭曲。
他的目光落在这辆居家自行车上，后面的坐垫应该是妈妈买菜回家顺便接孩子放学用的。
现在的情况显然是明示自己坐上去。
银灰深吸一口气，反复提醒自己——
这是我的盟友，我自己选的，杀不得，罗德岛很强。
闭眼三秒又睁开，他顺好了气，再次确认，
“自行车？”
“是。”博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认真地看着他，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银灰，“？”
“宁愿在自行车上笑，也不愿在宝马车上哭。”
博士提醒自己要循序渐进，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这是我想给你的爱情。
银灰的嘴唇嗫嚅了两下。
良好的教养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脏话。
但当他对上博士那双专注的眼睛时，竟不可思议地从中看出了些许深情的意味。
只是这一瞬间，心脏像受到了某种不知名撞击。
不同于电复律机直击心脏的电流，那是更为饱满、充盈而又绚烂的，一簇烟火。
原本有些暴躁的情绪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银灰觉得自己像魔怔了似的接受了自行车的存在。
只是，
“我来骑，你坐后面。”
天生的上位者身份让他难以想象自己如何坐在比自己娇小许多的博士后面。
博士的目光慢慢移到他的尾巴上，
“你的，太大了。”
目光落点和未尽的话语联系起来有种骚扰的既视感，银灰努力忽视掉心底怪异的感觉。
他不能怀疑博士骚扰，他没有证据。
不过这确实是个问题，自己的尾巴太大了，坐在前面势必会占据后座的位置。
“你要不要，盘在腰上？”
博士小心翼翼地发出试探。
“……”
银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叹了口气，认命地坐在了后座。
坐上去后博士却未动作，而是转过来，十分较真地看着他道，
“坐上了我的自行车，记得要笑。”
银灰抿了抿嘴，缓缓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
博士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脚一蹬，载着喀兰贸易的总裁招摇穿过喀兰员工的人群。
众人：…………
拍下来，上传微博论坛贴吧雅虎天涯人人。
一个不漏，这是独家新闻。
XXX
银灰觉得挺神奇的。
他本意是想就横幅的事和博士认真谈一谈，但不知怎的一反常态上了他的贼车，此刻两人还气氛甚好地坐在咖啡厅里。
桌子上有意无意地摆着一瓶雏菊。
银灰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在心底斥责自己太过龌龊，这只是咖啡店随便摆的装饰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偏偏这时博士也看了两眼，还不忘称赞道，
“这花不错，应景。”
银灰，“…………”
他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最不可能的想法，但又处处贴合实际。
——博士，大概喜欢自己。
这个想法一跳出来时他就被吓了一跳，但更令他惊愕的是，自己并不反感。
“想喝点什么吗？这家店的特色是这些，”博士说着指了指菜单。
银灰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来之前查过了？”
“嗯，查过。”
过于诚坦的回答，不加掩饰的示好。
这让感情经历为零的银灰一时间难以招架。
他随手指了一个，然后看着对面的博士转头招来服务员，侧头的一瞬露出纤细的脖颈，因为常年戴着帽子所以皮肤显白。黑色的发丝柔顺地贴在颈后，没入衣领之下。
这是他认定的盟友，也是他尊敬的对手。
银灰清晰地知道，博士是一个男人，虽然相比起自己稍显纤弱，但也和柔软的女人不同。
他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他优秀且强大。
基于这一认知，银灰觉得自己并不是不能接受和博士谈恋爱。
毕竟比起完全不了解的女性，面前这个时不时在自己爆发的底线来回试探的博士更有趣。
“盟友，告诉我——”银灰向来不是退缩回避的性格，有了疑问就要确认，
“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博士对上银灰的瞳孔。
那是一双极具压迫感和侵略性的眼睛，兽类的竖瞳缩成了一条细缝。
这是属于捕猎者的眼神。
“我当然是在追求你，”博士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你难道不是认识了这一点才提出约会的吗？”
约会？
银灰在心底把这两个字咀嚼了一遍，对于讯使添油加醋的本事有了新的认识。
“横幅又是什么意思？”
“爱的表白。”博士大言不惭。
若不是自己所处立场不同，银灰差点都要为对方鼓掌了——真是好别致的表白。
“为什么喜欢我？”
银灰撑着一只手仰着下巴睨着他，嘴角懒懒地勾着。
博士知道这是他心情不错的标志。
于是他遵从本心地吐露心声，
“帅且多金。”
银灰，“…………”
好肤浅而又俗气的理由。
他想到这里不禁感慨，这个人总能在他的爆发边界线上反复横跳又得以幸存。
而更可怕的是自己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了这种设定。
或许这就是爱？
银灰的脑海中刚冒出这句话，他就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暗道博士张口闭口“爱”的洗脑太严重，以至于现在自己的思维都变得这么不正常了。
幽幽叹了口气，银灰决定开诚布公，
“我必须告诉你，我不反感你对我的喜欢，甚至有点高兴。”
博士的眼神逐渐变得炽热。
“但现阶段我还不能让你成为我的恋人。”
银灰说完这句话看了一眼博士，他本以为博士会露出失望的神情，甚至都做好了安慰他的准备。
但博士没有。
不但没有，还腼腆地抿了抿嘴，朝自己倾了倾身，
“不能成为恋人没关系，我可以做你的白月光。”
“白月光？”银灰不解地看着他。
后者露出一点点娇羞的神情，
“因为不能白日。”
“……………………”
XXX
自那日把话说开以后，银灰就发现博士的骚话越来越多，毫不掩饰，十分直白。
但他不讨厌，甚至还从中得了乐处。
像是每次进博士的办公室时银灰都会象征性地敲敲门。
博士在一声礼貌的“请进”后看到是银灰，立马口吐芬芳，
“门没关，就像通往我心里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在银灰淡淡指出上上次自己就被关在了门外后，博士神情肃然道，
“其实你没发现，我还偷偷为你留了一扇窗。”
银灰的目光慢慢定格在天花板那扇巴掌大的排气窗上，发出一声冷笑。
…………
唯一让银灰觉得省心的地方是，原本对自己充满敌视的罗德岛众干员在无数次亲身目睹了他二人的相处后，现在已经基本接纳了自己。
眼神由戒备纷纷转为同情，还带了点钦佩。
用某一日陪同自己前来谈判的角峰的话来说就是，
“老爷，为什么他们看你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烈士？”
银灰深深地看了前者一眼，
“你懂不懂什么叫委婉？”
就连最不待见银灰的凯尔希医生，某次也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前者，拍拍他的肩说，
“若有朝一日……你可以来找我，我给你打折。”
这句话倒是把委婉的艺术发挥了个十成十。
银灰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没关系，豹类的心脏负荷程度很高。”
受再大刺激也死不了。
银灰决定和博士交往的那天，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
没有爱情片中阴差阳错的低头擦吻，也没有滥俗的酒后乱不可描述。
只是突然一瞬间，他觉得两人的感情就这么水到渠成了。
自然而然，稀松平常。
但正式交往的仪式感还是有的。
银灰预约了一桌烛光晚餐，买好了戒指，还订了一束玫瑰。
和博士约好了时间地点后，决定吃完晚餐就向他提出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虽说先主动的是博士，但求婚这类的事还是交给作为“准男友”的自己比较合适。
这是属于谢拉格的绅士。
烛光晚餐进行得非常顺利。
但因为对象是博士所以全程跟“浪漫”扯不上关系。
博士入座时看着跃动火光的蜡烛夸了句“应景”，熟悉的台词让银灰心头一跳，不详的预感在博士把蜡烛用来烤土豆时终于应证成了现实。
银灰反复提醒自己——
这是自己选的人，闭着眼也认了。
“你真居家。”银灰昧着良心夸奖道。
博士毫无心理压力地点点头，“我的自行车也是。”
“………”
不愿回想的记忆逐渐清晰。银灰生怕再说下去自己就会改变主意，连忙掏出准备好的戒指。
“我们交往吧，以结婚为前提。”
博士明显愣住了，土豆“啪嗒”一声掉在盘子里。
看着他半天合不拢的嘴，银灰心情突然大好，扬了扬嘴角道，
“还不答应吗？我的——博士。”
博士的眼眶可疑地变得有些湿润，一把拿过戒指就往手上套，生怕前者收回去一样。
“要要要！”
银灰没忍住笑出声，尾巴在身后春风得意地甩了甩，一手撑在桌子上倾身向前就吻住了博士的唇。
这是两人第一次接吻。
潮湿的，柔软的，还带着红酒的香甜。
烛火被银灰起身的动作带动着，偏折了一下照进他深色的瞳底，浮光跃金。
空气变得缠绵而焦灼。
桌沿边上的玫瑰花瓣还挂着露水，被升温的空气蒸腾着，因重量减轻而滑落在花底，顺着花茎滚落。
就算隔着一层桌布，桌面也硬得有些硌人，桌布粗砺的表面磨得皮肤生疼。
烛光下的玫瑰花红得艳丽，散射着瑰红的光晕，铺落整个房间。持续上升的温度让原本娇嫩的花瓣卷起了边缘，带上了一种开到荼靡的既视感。
气氛正浓，博士突然把银灰推了推，
“你是怎么来的？”
银灰莫名，回答道，“开车。”
博士顿时神情严肃，“你刚刚喝了酒，不能开车。”
银灰哭笑不得，
“这不重要！”
博士想了想，点头，
“也对，我骑了自行车。”
“…………………”
银灰俯身在他的耳边咬牙切齿，
“你不会有精力骑车的。”
博士闻言立马露出惊恐的表情，
“你要干什么！”
如果忽略了他眼神中太过于明亮的跃跃欲试，那么这演技还是能给个十分的。
银灰沉默了两秒，决定配合他的演出，随即勾起一个邪魅狷狂的笑容，
“你。”
博士手忙脚乱地按住躁动的某只公豹，
“等一下——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我是你的白月光。”
银灰似乎早有预料，从容地把他的手捉起来，无名指上的戒指明晃晃的亮得惊人。
“所以我付费了。”
博士，“…………”
XXX
银灰和博士正式在一起了。
两人交往前银灰就经常往博士这里跑，这让罗德岛众人早有准备。喀兰贸易有了横幅的铺垫，因此听到这消息时也没有太大的震撼，反而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博士不得不再次感慨横幅的威力。
从后面把人圈着的银灰听后垂着眼帘把人盯了又盯，说出口的话意味莫名，“的确是威力巨大。”
博士没听出银灰话里有话，只道两人结婚的时候再订一条横幅。
银灰适时地用金钱岔开了话题。
且效果甚著。
两人订婚前也受到了一些阻碍，主要来源于谢拉格的另外两族族人。
缘由是银灰作为一族之长肩负着繁衍的职责。
“没问题吗？”
博士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他知道族人施加的压力有多大。
“有什么问题，”银灰安抚地亲了亲他的眼角，“我们在一起并不会导致种族的灭亡，繁衍没有这么伟大，伟大的是千万人之中我们的相遇。”
博士回抱住身后这个人。
他说的没错，繁衍是所有人普遍共有的东西，而爱情是他们之间特有的，换成别人就不行。
“不用管族里的施压，我会解决好的。”
博士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你倒是拿出实际行动啊。”言罢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还是你不行。”
…………
“不行？”
银灰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瞳孔危险地眯起，发出一声冷笑。
“那我努力努力，看看伟大的爱情能不能解决繁衍的问题。”
“………不——唔！”
隔了这么久，博士还是不知道，
有的话不可以乱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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